平时,社会上有人对我们老师往往戏称为“教书匠”,我也往往自诩。其实,“师者”与“匠者”是有区别的。所谓“匠者”,可能就是韩愈《师说》中,指的是童子之师,句读之师。而韩愈指的“师”,是传道授业解惑之师。这要求很高。要达到这样水平,就必须要作到两条古训:

一、“温故而知新,可以为师矣。”

孔子是我国最早最伟大的教育家。他有三千弟子,七十二贤人。这在当时来说,可谓浩浩荡荡。他在教学原则和教学方法上,有许多精辟论述,如有教无类,因材施教,启发式教学,讨论式,等等。但在怎样才能作教师上,却只有一句话,即“温故而知新,可以为师矣。”一字千斤,斩钉截铁。

何谓“故”?“故”就是旧,原有知识。我们老师教的,不都是人类以往长期积累的知识吗?这都是“故”。然而在孔子看来,照本宣科教这种现成知识的人,还不能称为老师,还必须“温故而知新”,方可为“师”。

那么,温故要知甚么新呢?我领悟到,一是对旧知识有更透彻认识,二是探究旧知识潜在内涵。三更能纠正其所误。实践证明,我们对旧知识的理解,不是一次性能完成的,它们需要我们多次重温。因此,在讲课中,往往前次不如后次,呈螺旋上升。如果前后只是照参考资料简单重复,总停留在一个点上,那就不是称职老师。只能称为“匠”了。

如新编中学语文教材对《战国策·触龙说赵太后》“入而徐趋”的解释是:“徐趋,徐步,徐行。意思是一步步慢走。徐,慢。趋,向前走。”初看,也说得去。但再读,发现对“趋”的解释欠妥。《说文解字》说“趋”的本义是快步跑,后来引申为一种表示恭敬的方式。按封建礼节,臣见君,子见父,都要快步跑,如《论语》中写孔鲤两次经过他父亲孔子面前,都是“趋而过庭”。所以触龙见到赵太后第一句话,就是告罪因自己脚有毛病,不能快跑,故久不敢来拜见。足见这种礼节的重要。因而他这次拜见赵太后,不可能“一步一步向前慢走”。更何况赵太后还正“盛气而揖之”呢。所以尽管他脚有毛病,也必须快跑。但实际又办不到。只能慢走。这是两难。作为老臣,他便作出“趋”的姿势,艰难地一步一步作出跑的样子向前行。以赢得太后的好感。为他下面的劝说作铺垫。这是他的心计。如此,“入而徐趋”就应译为“进去后,作出快跑的样子慢慢向前走”。这样解释,无论文理情理,都畅通些。这就发现教材注释没有准确地传达出这种微妙刻画的情趣。也许教材受了现代汉语现代解释的影响。然而词语是有古今词义差别的。

如上,假如我们在讲“入而徐趋”,照教材解释,延续讲下去,显然难达到最佳教学效果。

古人云,学问就在可疑处。我们教学又何尝不如此呢?

二、“记问之学,不足以为人师。”

我国传统教育很强调一个“背”字。从《三字经》包本,到《诗经》、《论语》、《孟子》,都要从开头一字背到最后一字,还要横流倒背。小孩发蒙,不管懂与不懂,老师都一个字叫背、背、背,直到穷经皓首。

当然,这种方法也不失为一种方法。因为它为理解提供了一定基础,也为长大出口成章提供了资料库。但作为一名教师,如果只知道自己背,再强调学生背,那会教出榆木脑袋。我亲眼看见小学老师解释词语,就把词典解释往黑板上一抄,然后就叫学生背。这不是以己之昏昏使人之昏昏么?这谁不会做,还要我们这些老师做什么?

老子说:“一生二,二生三,三生万。”“万物得一以生。”假如我们老师只知道万,不能归万为一,以一贯之,备课吃不透教材,讲课不能高屋建瓴,只求救于题山题海,那就只能引导学生瞎猫捉老鼠乱闯了,结果,统帅不力,累死三军。过去,那些书呆子,是不是这么造成的呢?

所以,《学记》强调“记问之学,不足以为师。”

《学记》不仅是我国,而且也是世界上最早的一篇教育文献。宋代大教育家朱熹说它“是古者学校教人传道授业之序与其得失兴衰之由。”

一个“可以”,一个“不足以”,从正反两方面,对“师”就提出了相当高要求。要求“师”有广博知识,很强研析能力。从而得到社会普遍崇敬。以往各家各户堂屋神框内,都保留他地位。名曰“天地君亲师”。逢年过节人人都要祭拜。

盛名之下,其实要副。如此,方能名师手下出高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