美国福瑞尔博物馆藏的中国青花瓷,美国学者大部分标注的是元青花,其实,即使底部有元代款识,这些瓷器应该是明朝初年景德镇的作品,首先元代景德镇官窑制作时间短,不可能有这么多瓷器流出,再者,瓷器制作者对朝代更迭认知有延后性,明明已经是大明天下了,匠人还在制作大元款识瓷器。

元王朝在统一南方的前一年——公元1278年,就决定在景德镇设立全国惟一的官方制瓷机构——浮梁瓷局。这个“浮梁瓷局”是什么性质呢?元人笔记中提到景德镇的“御土窑”,指的是新发现的优质制瓷原料——高岭土(麻仓土)被官府控制,只供给浮梁瓷局所属瓷窑使用,为元廷生产瓷器,这些瓷窑就称为“御土窑”,它与同期的民窑在地位上有着本质的区别。

据《元史》记载,元代典章制度明文规定:凡“双角五爪龙”纹,“臣庶不得用”。那么,凡出现双角五爪龙的元代瓷器标本并有窑具堆积的地方,就可以认定为浮梁瓷局的生产基地。根据近年来的考古调查得知,珠山明清御窑厂遗址北侧,此类瓷器与窑具的堆积最为丰厚,并出土了不少元青花五爪龙纹标本。此外,湖田窑刘家坞中段、市区落马桥、中渡口、曾家弄等处,除出土元青花五爪龙标本,还有枢府瓷印花五爪龙纹等。因此,浮梁瓷局所属各窑,当为官窑性质无疑。

浮梁瓷局的官窑性质,还可以从元青花出现的特异纹饰的分析中得到印证。著名学者刘新园先生曾在《元青花特异纹饰和将作院所属浮梁瓷局与画局》一文中,作过深入的研究。他认为,元青花纹饰中带火焰的马纹,是从帝王仪仗中的“玉马旗”上直接临摹而来的;缀珠纹是对蒙古贵族礼服上的珠绣花的模仿;云肩纹是元代官服上的“衬甲”或“云肩”的忠实临摹;芦雁纹是元代军官服装胸背花纹的临摹;莲池鸳鸯纹亦为贵族织锦服装和背面上常见的花纹。来源于织锦、刺绣的元青花纹饰还有牡丹、灵芝、鸾凤、麒麟、白鹭、角鹿、鲤鱼、百合、牵牛、竹叶等。以上纹饰,按照元代的典章制度,严格规定了不同官级的不同服饰,凡皇帝使用的,其他人就得禁用。如《元史·顺帝二》记至元二年(公元1336年)夏四月丁亥诏谓:“禁服麒麟、鸾凤、白兔、灵芝、双角五爪龙、八龙、九龙、万寿、福寿字、赭黄等服”。这些特殊的纹饰,只有皇帝和贵族们按严格规定使用,民间窑场擅自将这些织绣花纹移植到民用工艺品上是绝对不允许的,而典型元青花中却大量出现,只能说明得到了元廷的特许。表明浮梁瓷局作为全国惟一一处为皇室服务的瓷器生产基地,正是元代的官窑。

元代的官窑青花:造型普遍胎厚、体重、硕大雄浑;青花釉多白里泛青地透明釉,釉质莹润;所用青花料来自西亚的苏麻离青,发色浓艳、有晕散或铁锈斑现象;装饰风格受西亚工艺美术影响,纹样布局繁密、层次多,瓶罐类自上而下有5至9个装饰带,盘碗类采取同心圆形式装饰。从底心至口沿也有3至6个层次。这种构图形式看似丰满,但结构严谨、虚实相间、水路清晰、主次分明。其装饰题材,除前述特异纹饰外,人物纹样主要来自元曲和杂剧故事,有的直接来源于小说、剧本的版画插图;辅助纹样中则多带宗教色彩,如八吉祥、杂宝、八大码等。

除元青花外,官窑瓷中还有专为元代军事机关“枢密院”生产的“枢府瓷”,以小足折腰碗盘为主,间有高足杯等,施乳浊偏青类似鹅蛋色的所谓“卵白釉”。枢府瓷以印花装饰为主,有的对应印有“枢府”二字。传世印花器中还发现印有“太禧”、“福禄”等字样,当为宫廷定制的祭祀用品。

从传世品和窑址出土的标本来看,官窑瓷中还应包括釉里红、红釉、蓝釉、蓝釉戗金彩器以及红绿彩瓷和孔雀绿釉等。

元代的官窑无论形式还是内容,与明清官窑相比,都有明显的区别。元代在景德镇设立官窑,并非如明清官窑那样只生产皇家用瓷。史料表明,蒙古贵族更对金银器皿感兴趣,瓷器则相对受到冷落。双角五爪龙纹青花瓷不见传世品,说明皇帝对瓷器的需求量极小。那么元王朝设立浮梁瓷局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呢?简而言之,就是为元王朝下番牟利生产外销瓷。忽必烈在进军江南途中,就立下了“江南既定,将有事于海外”的宏愿。据《元史·世宗记》记载,全国统一后,即向海外传谕:“诚能未朝,朕将礼宠之,其往来互市,各从所欲。”为迎合海外之所欲,精美元青花和枢府瓷,都成了出口货物的大宗,形成了传世品海外多于国内;国内所见,除几处窖藏外,个人收藏极其有限,大概原因就在这里。

此外,浮梁瓷局作为官窑,并不像明清官窑那样集中于市中心的珠山建厂、统一管理,而是由400余入籍匠户(官匠)分散建厂,在元廷下达生产任务的情况下,无偿提供贡品瓷,所谓“进御器,民所烧造”,大概指此而言。泰定(公元1324—1328年)以后,政局不稳,在没有生产任务的情况下,入籍匠户还可以生产商品瓷,以维持生计。但是,从珠山御窑厂遗址下层和北侧丰厚的元代窑业遗存来看,浮梁瓷局还是有相对集中的生产基地,明清官窑正是在它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