#请用一句话概括一个人的艰辛#

睡猪圈(下)

大家把自己的凉席或褥子铺开,有个聪明人将猪槽子砸了,用其砖头垫在褥子下,当做枕头,大家称赞这个办法合适,纷纷效仿。心中还有一份通过这小小的破坏,让其再养不成猪欣慰,似乎找到这不公待遇的心理平衡。

住宿安排好,也沒人说什么。活也不知道干多长时间,但知道肯定长不了。吃着晚饭,就开始上蚊子了,黄河口的蚊子,又大又黑,叮在身上赶也不走,你不拍死它,它就吸足你的血,然后才离开。它压根不怕你打它,有股宁可丢命也不饿着的蛮劲。沒有人带蚊帐,不过也有对付蚊子的办法,有薰蚊草。当浓浓的烟雾升腾起来的时候,蚊子就消失了,它们另找觅食的途径了。

活没有一点技术含量,就是沿线挖掘,将土扔在沟旁,挖一段,将疏油管放到沟渠后再掩埋。我与两个哥哥在一起干,认工段后,我在中间,两个哥哥一边一个,我们三人一起算,挖掘是最快的。一天下来,我的胳膊摔得不舒服,第三天开始,就有点痛了!我忍住,不说出来。我知道他们也累,但干活时,还是不时家长里短地说着什么,有时大哥二哥还因为意见不一致,争吵几句。从心里讲,在感情上我是向着二哥的。他是个很知趣的人,尽量不给别人添麻烦,但大哥要面子,有时做些虚头巴脑的事,让人不理解。吵急了,我就说大哥几句,他也就闭嘴了,从不呵斥我,尽管他脾气急,还比我大十多岁。这样似乎就冲淡了干活的累,虽然是无意识的。但我还是每隔五六分钟就停下歇会儿,喘口气,才能接续干。

心里总盼着吃饭,收工,时间就过得特别慢。太阳始终慢慢吞吞的,夕阳是很美,累的谁有心欣赏你呢!终于落下去,还有一段时间慢慢地熬过,然后天擦黑,才收工。

一天最快乐的时光,就是在饭后,卧在地铺上,大伙聊个天。这其中,我插不上言,没有共同话题,就只好沉默不语,一声不吭。有个老乡就我搭话,说,你个头很高,看来很能干吧?一天干多少方?二哥赶紧解释,我们兄弟在一起的,我弟弟一直上学,这样的活干得不多,也是强干。又问,下学了吗?没有,这不为挣个学费吗?就利用假期干点,添补添补。说着,我拿出学生证让他们看,老乡很惊讶,你毕业就分配了吧?有个好工作,怎么还干这么累的话?我说,家里不富裕,再说待在家里也没事儿。大伙还是赞许地点点头,叹口气。

夜里睡得很香,尽管铺薄草,睡猪圈。因为一天的活确实很累。

这样干到第六天上,好像感觉没那么难以忍受的累了,也许是身体适应这种节奏了。但到下午四点以后,我还是盼着尽快收工,好像干了一天终于完成,有个归宿似的。与每天一样,吃晚饭的时候,点了薫蚊草。草堆经傍晚的微风一吹,一旦出现明火,就用潮湿一些的草盖住,这样就会产生更大的烟雾,顺风四散,刮到了蹲在地上吃饭的老乡跟前,他们挪动一下身驱,怕呛着,然后继续埋头吃饭。看着这样的情景,我心里很满足,到开学还有二十多天,每天能挣一元钱的话,就赶得上一个学期一等奖学金了(一等25元,二等18元,三等12元)!过得累点,但这是我自已凭苦力挣得钱,解除点家里的经济负担,自己也很欣慰。

突然,眼前的熏纹烟雾中,一片片的黑幕在我眼前飘浮,遮挡住我的视线。我用力眨眼睛,黑幕不但没小,反且变大,我很惊诧,这怎么了?问身边二哥,他凑近用手撑开我的眼皮,观察我的眼球,不是迷进什么东西了吧?我否定,不是!两只眼都一样。

大哥又看了看,下了定论:你瞧古了(本地土话对夜盲症的叫法)!不要紧,今晚早睡,明天出太阳就好了!

确实如大哥说的一样。第二天下午我问大哥,晚上还会这样吗?大哥说,可能还会。

我正担心呢,大哥又说了一个惊人的消息,我们下午四点回家了,也算一天的工!

我赶紧说,大哥,我的眼睛不要紧,白天不影响干活,晚上也不疼不痒的,过几天可能好点了。

大哥说,不是,我们的活让一个领导的亲戚强占了,他们要来,人多活少,就一条管道,我们挖好了,但埋管线这轻的活,就沒有我们的份了,让我们十二个人下午回家。工钱以后算。

唉,我们只好回家,沒地方说理去!

直到我开学工钱也没结算回来,天要变冷了,在学校突然接到家信,说干的话结了,我挣了五块八,二哥五块三,大哥五块一。大哥最少,我最多。我知道这是怎么回儿事儿。一周后,我接到六元钱的汇款单。周日,独自一人去邮政局取了钱,正赶上赶会,什么没舍得买,只买了一条灰色的秋裤,鲜艳色的都贵,三块五,不舍得。灰色的只两块钱!

记忆中很清晰,这六元,是我挣得第一笔钱!

我叙述完我的故事,妻开着车,拐弯进小区时,车慢下来,妻说:床垫不买了,现在的床也很舒服。

我说:想通了?

她答:嗯!想通了。我们的床才两千多块钱,买个一万多的垫子,不值!别听她们忽悠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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